孙润祥

      2025   年 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80  周年，本 文 谨对柳治徵《八月十一日諒喜（已酉七月四日）》诗（以下简称《祜喜》诗）的写作背景作一简单介绍，并对其中第二段进行具体分析，以 纪念这一伟大的历史事件。

      一、《韩喜》诗的写作背景

      1945 年5 月，法 西斯德国无条件投降，反 法西斯同盟国讨论如何尽快战胜 日本 。7 月26 日。中、美、英三国政府发表《波茨坦公告》，敦促日本政府命令日本所有武装力噩立即无条件投降，“除 此一途，日 本即将迅速完全毁灭”。7 月27 日，日本予以拒绝。首相铃木贯太郎在记者招待会上声明：“政府认为这个联合公报没有任何价值。因此，政府认为，只有对它置之不理，并决心为胜利结束战争而努力。“很清楚，日本将继续战斗。＠8 月6 日，美机 在日本广岛投下第一颗原子弹”小 男孩 ”。8 月8 日，苏 联对日宣战。8 月9 日，美机又在长崎投下第二颗原子弹”胖子兀盟国的坚决打击，特别是原子弹显示出的巨大爆炸   力和破坏性，严重打击了日本军阀的嚣张气焰。8  月9  日上午，日本军政要人在皇宫的防空洞里召开最高战争指导会议。对于是否接受《公告》，主和的外相一派和主战的陆海军首领一派 争论激烈，相持不下。夜晚，首相和外相请求天皇立即召开御前会议，会议仍在防空洞内进行。两派依然辩论不休。8 月 10 日凌晨2 时，铃 木首相请求天皇裁决，天皇轻声表示应当接受《公告》0    日本政府遵照指示，起 草 相 应决定。10 日晚上向当时的中立国瑞士、瑞典发出电报，请 求 转告中美英苏四国，如日本皇室及国家主权予以确定（意即日本天皇的权位不受损害），日本 就无条件接受《波茨坦公告》。

      中国人民自1894 年甲午战争以来，半个世纪中，饱 受 日 本 侵略欺凌，痛 心疾首，恨 之 入骨。一旦听到它即将无条件投降，自然扬眉吐气，欣喜若狂。当时的重庆“市里禅欢醉，歌呼夜向晨”。（大街小巷的人们尽情欢乐，开怀痛饮，歌声和欢呼声从10 日深夜一直延续到11 日清晨。）“陋辟柏溪居，亭 午讯始位。”先 生的住地柏溪，位 置偏僻，11 日中午相关消息才传到这里。先生听到以后，情不能已，当日即 以如 掾之笔，酣畅淋漓地写下了这首66 旬330 字的长篇五言古诗，迅速及时地反映了中国人民最初听到日本即将无条件投降消息时的生动场景和激动心情   。

      全诗既充满极度的兴奋与喜悦，又饱含深沉的感溉和思考；既有浓厚的家国情怀，又有个人独自的感受；既有对目前形势条理分明的剖解，又有对历史往事的回顾与评论。全诗内容广 阔丰富，共可分为八段，本文限于篇幅，现仅对其中第二段做一具体分析。

      二、《韩喜》诗第二段分析

      先生在第一段抒发了“八年一弹指，日月滔滔逝"'"忍辱迨此辰，狂欢谢天界”的群悦之情后，即转而注视当前战争的形势发展。本段66  句，可分5  层，现逐层分     析如下：

      （一）1945 年初到8 月前 的战争概况

      大邦森堡垒，妙制虾夷技。巨舰雷霆威，海岸纷糜碎。委奴顽不屈，负隅图反噬。我师苦辽  缓，复地良不易，倭计登陆期，犹恐待来岁。

      对日作战进入1945 年，中国 军 队 在 本士战场牵制住日本绝大部分陆军，太 平洋上，美军转入反攻。本年3 月控制了整个菲律宾，攻占了日本琉琐岛。4  月到6  月，经过激战又占领了冲绳全岛，取得进攻日本本士的海空军基地。这就是前四句诗所指。同盟国建立起众多军事基   地，制定了高超的战胜日本的策略，盟国军舰发挥出雷霆般的威力。原来日本占领下的各岛海 岸被轰炸得粉碎破烂。（虾夷，原为日本古代一个未开化的民族，此处借指日本。）

      但是 委奴（即倭奴，指 日 本）仍然顽固不化，企图依仗狭小的国士疯狂反扑。它在3 月制定了《决号作战准备纲要》，打算在本土进行决战。6 月又先后颁布《义务兵役法》和《国民义勇战斗队统率令》，规定15  60 岁的男性公民和17  40 岁的女性公民均须服役。非服役人员必须编入国民义务战斗队，从事各种为战争服务的活动。并且还从中国、朝鲜调兵到本土，以加强 决战的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先生感叹战争过程必然艰难。盟军苦千距离遥远，调动缓慢颠覆日本本  土的统治很不容易("复”通“覆")。屈指计算登陆日本本土的时间，恐怕还要等到明年。当时美国有一种方案，规定1945 年11 月进攻九州岛。1946  年3 月1 日在东京湾登陆本洲岛。＠先生的预判与该方案不谋而有部分重合。

      当然还有先生诗中没有涉及到的，那就是美国政府对自己士兵死亡数量的考虑。经过多  场登岛激战，美 国 认为如果进行短兵相接、寸土必争的肉搏战，那么，进 攻日本本土，“死亡30 万人是最低估计，死亡100 万人还不是最高估计”。 ＠这似乎有些夸张。但不管怎样，为 了 缩短战争进程，减少士兵伤亡。美国一方面鼓动苏联出兵，一 方面决定投掷本年7 月16 日方才试验成功的新型武器原子弹。

      （二 ）笫一颗原子弹爆炸( 8 月6 日 ）

      赫曦原子弹，一粒广岛试。悔煮地轴翻，万亿血轮沸。摆磨颠乾坤，吱喘无瞧类。焙爆俄成  灰，赤嫖九霄熙，自兹七十春，寸卉不倍艺。丑虏徒顽嚣，束手无敢睢。

      日本 7  月27  日拒绝《波斯坦公告》，8      月6  日美国在广岛投下第一颗原子弹”小男孩”。当地时 间8 时16 分，在上空580 米处爆炸，中心 三 公里之内，所有 的生物都遭到了高温2944 摄氏度 的炙 烤。＠当场 炸死7. 8 万人，炸 伤3. 7 万人，死伤人数占当时广岛人口24 万人的48%。@诗中写道，灼亮耀眼的第一颗原子弹在广岛尝试投掷，海水被煮沸，大地崩裂陷塌。（古人   以为“地有三千六百轴，犬牙相举”。（张华《博物志》卷一），地轴翻转意即大地崩塌陷裂。）无数  人的血液沸滚，受高温炙烤死亡。（血轮，血球即血细胞的旧称，亦泛指人的血液）。强烈的震动 仿佛让天地颠倒，二者之间不再有活着的动物和人。（吱喘，指能爬行的生物；瞧类，指人。）爆 炸的酷热让万物顷刻化为灰焊，红色的火光遮蔽住高空的蓝天。从此以后的70  年，小草也不能种植生长。（这是当时流行的说法。笔者幼时也曾耳闻，现在看来未必确凿。）丑恶凶邪的敌人空自冥顽不灵，狂妄叫嚣，现在束手无策，不敢偷眼看一下面前悲惨的景象。

      （ 三 ）苏联对日作 战 ( 8 月8 日 ）

      遐哉黯戛斯，奥略更雄毅。乘机应齐盟，东征压边裔。夜袭满州里，朝逼呼伦市。关东敌防军，角战倏崩溃，茫茫宇宙间，何国与援系。孤撑大和魂，神风莫之庇。

      贴戛斯为唐时西域国名，诗中借指苏联。它的首都在欧洲莫斯科，所以被看作远方的国  家。接着称赞它谋略深远，又具有勇猛刚毅的力量。它在1941  年11  月与日本签订《苏日中立条约》，规定一方与第三方作战，另 一方全程中立。条约有效期5 年。后在1945 年2 月的雅尔塔会议上，苏 联答 应 美 英在德国投降3 个月后对日作战。所以诗中写它乘着有利时机，参加 反 日同盟，向东进军，压迫日本边境。8 月8 日，苏 联集中170 多万兵力在4000 多公里的战线上全面进攻。满洲里在我国东北吉林省，呼伦即今乌兰巴托。“夜袭”“朝逼”形容势如破竹，不可阻挡，70  万关东军的防线，刚一交战，立即崩溃，放眼 世界，没 有 任何国家来支援帮助它。只有自己（大和，日本古国名）像孤魂野鬼独自支撑着，即使所谓“    神风  ”也 不能再庇佑它。公元1274 年和1281 年，蒙古忽 必 烈两次进攻日本，舰船都 在大泭上被隄风吹翻沉没。日本人称这两次隄风为“ 神风”。日本 在二战后期垂死挣扎，成 立“神风特攻队”，招 收 大 量 不 满 20 岁的 青年充当空军， 进行自杀式的攻击，这些有生命的炸弹一度让美军遭受重大损失。现在历史上的神风不会再       现，当前的“神风特攻队”也无法扭转败局。

      （四 ）笫二颗原子弹爆炸( 8 月9 日 ）

      轰然第二弹，又向长崎坠。蛋氓数十万，焦粉洪涛墟。三岛地几何，勀期画焚炽。嵌尔天孙  神，炮烙堪几被。小矶精魂摧，东条心胆瘁。昭和若铃木，地窟齿战季。8 月9 日当地时间11 时2 分，美 机 在长崎投下第二颗原子弹”胖 子”，当场造成2. 37 万人 死亡，4.  3 万人受伤，死伤人数占当时长崎实际人口23 万人的 29% (:fJ, 长崎濒临海边，数十万（虚指）平民炸成枯焦的粉末，被滚滚波涛淹没。日本（清人常以”三岛”指日本，秋瑾《日人石井君 索和》诗：“诗思一帆海空阔，梦回三岛月玲珑。")地域能有多大？到了规定日期就会被划分区   块轰炸焚烧干净。你们这一小撮天照太阳女神的后代（据日本虚构的历史。有兄妹双神创造了     日本列岛，并生产出太阳女神天照大神。她的孙子琼琼杆尊降临凡世，杆尊的孙子成为日本第     一代天皇。天孙，中国古代称织女，此处即指天照太阳女神），这种严厉残酷的惩罚能再经受几   次。小矶、东条这两名犯有战争罪行的前首相，现在心胆破碎，精神魂魄尽受摧残。天皇和现首   相铃木一样，躲在皇宫的防空洞里，牙齿上下打战，惊恐畏惧，不知所为。

      （五 ）日本乞求投 降( 8 月1 0 日 ）

      决决大国风，蛹缩乃如蜊。昔为鲸与鳎，今为蚳与蚁。抚掌吞吾华，噬跻悔无既。追尤希特  勒，毒詈意大利。群魔邈难招，奇殃嗟自致。剑玺祷不神，裙展惜焉避。延颈瞬聚歼，舍降无它议。日出处天子，敢复狂吠肆。崩角哀四邦，姑祈保皇位。存废听客为，是特万一冀。

      本层先用比喻和对比揭示日本从强盛到狠琐的变化。以前雄武勇猛，尽显大国威风。现在却像刺猁一样，屈曲紧收，缩成一团，埋头躲藏，畏敌不前。以前是鲸与鳎那样的大鱼，现在渺小得有如蚂蚁和它的卵，以前兴奋鼓掌，得意忘形，妄想并吞我们中国，现在发觉这种行为有 如自咬肚跻。绝无可能，追悔莫及。

      接着回想德意两个法西斯国家首领的下场，暗示着日本军阀未来的命运。人们现在追究  往事，仇恨德国希特勒，诅咒墨索里尼统治下的意大利。这群魔鬼已经死亡，灵魂飘细，难以找寻，他们给世界造成罕见的灾祸，罪行令人发指，他们最后遭到了毁灭，完全咎由自取。

      再转向眼前的日本。他们用宝剑和玉玺向上天祷告，没有灵验，高层人物对现实形势的认    识，愚昧糊涂。（裙，下裳；展，木群；原指中国六朝时贵游子弟服装。《北史·邢峦传》：“萧深藻裙展少年，未洽政务。”本句隐用其意）他们只能伸长颈项很快一齐被消除，除了投降，没有别的出路可以商讨。

      中国隋唐时期自称“日出处天子”的日本天皇。现在不敢再狂妄放肆，任性叫嚣，而是向中  美英苏四国叩头哀告，愿意无条件投降。只是祈求保住自己的权位。究竟是保存还是废除，完 全听凭对方决定，自己彻底孤立。仅仅心怀侥幸，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

      本段到此为止，下段转写重庆听到喜讯后的欢乐情景。

      本段计330 字，大 致 勾 勒 了1945 年以来的战争进程。特别是8 月6 日到10 日密集发生的重大事件，更是极为快速而又生动鲜明地加以反映，展现了战争的激烈残酷，充满了对日本侵 略者的仇恨与鄙视。具有浓郁的艺术感染力。诗的思想感情倾向同当代历史学家的理论判断正相一致，“美国投掷原子弹对加速日本投降起了促进作用”“苏军的胜利加速了日本法西斯的崩溃"0 @这些都充分显示出先生作为杰出历史学家和优秀诗人的卓越远见和敏捷才华。

      当时战争并未停止，但 已 进 入 尾声。8 月12 日盟国拒绝日本保留天皇权位的请求，1 3 日继续猛烈空袭，穷 途末路的日本不得不完全屈服。8 月15 日，日 本天皇向全国广播日本无条件投降的诏书。9 月2 日，在东京湾的美国战舰“密苏里”号上举行签降仪式，日本 代表在投降书上签字，第二次世界大战至此宣告结束。中国则将9  月3  日定为抗战胜利纪念日。先生的《諒喜》诗则成为中国人民喜庆抗日战争胜利最早的鸿篇佳作。

      参考文献

      CD@ ® @见［德］泰奥·索 梅 尔《 1 945—— 大转折的一年》（中央编译出版社  2006   北京） 223- 224 页，228 页，218 页，230 页

      ® @(J)@ 见徐文新等主编《世界通史·现代卷》（中国出版集团，人民出版社）601 页，602页 ，602 页 ，603 页。

（作者为镇江高专原中文系主任、副教授）